第1124章 命运的齿轮(第1页)
顾归帆除了是插班生外,在学校里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他并不认为自已是跳级,更不觉得自已有多聪明,哪怕他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小小年纪就已经比同龄人稳重得多。可这样一个既不迟到早退,也不爱跟同学在课堂上讲小话,就连爱好都是独处的孩子实在是没办法在班里有存在感。不请自来的容易算得上是他的第一个朋友。顾归帆在她面前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他等了又等,见她迟迟不说话,才认真的问:“你是不是也不认识?”容易很诚实:“是,不过……”她缓缓接过他手里的书看了眼封面,然后松了口气说:“我认识这三个字,昆虫记,原来你喜欢虫子啊!”顾归帆张了张口,但是没有解释。其实他不是喜欢虫子,而是喜欢看书,因为哪怕其他人都不理他,书里的世界也是光怪陆离,足够他想象出一个精彩的大世界的。在容易面前,他很罕见的要了一次面子,没有承认自已的孤单,而是尴尬的点了头。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说谎。容易几乎是立刻就跳起来了:“那太好了,我们一起来抓蝴蝶吧!我刚刚看到一只白色的小蝴蝶飞过来。”顾归帆疑惑的看了又看,最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丛花木上问:“你说的是那个么?”这附近实在是很安静,就连虫鸣声都因为天气过于炎热而消停了,他看着那只还没有小孩子指甲盖大,颜色也很单调的小飞虫说:“那是菜粉蝶,可以算作蝴蝶,不过它是害虫。”容易失望的“啊”了一声,倒是没有埋怨他,而是说:“它白长那么好看了!”顾归帆很疑惑:“你觉得它很好看?”容易认真点头:“当然了,白色多漂亮,上面还有一个小黑点,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就跟云彩一样。”“你摸过云彩?”“没有。”“那你怎么知道云彩手感好?”“看起来就很好啊,不信你看看天……”这场幼稚的对话结束于体育老师的集合哨。当容易跟顾归帆一起急急忙忙的从花圃里跑回去,其他小朋友发出了起哄的笑声,虽然很快被体育老师制止,但声音还是响了一会儿才停。顾归帆丝毫不受影响,只是默默地抱着书包等下课。容易事事顺遂,无忧无虑,心性自然要晚熟些,她以为其他人只是在笑话他们两个没有朋友,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眼睛睁得圆圆的,看起来就像只骄傲的斗鸡。顾归帆内敛惯了,就连笑都要藏起来偷偷的笑,这时望着眼前这个外放的小女孩,却是不由自主的笑了。在下一次的体育课上,他们两个无需约定什么,很默契地在喷泉旁边碰面了。顾归帆打开书包,从课外书底下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盒子递了过去,里面是一只比盛放的花朵还要大,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蝴蝶。容易看得呆住了,她只在去植物园参观时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蝴蝶。顾归帆见她像是喜欢的样子,无比紧张地说:“送给你。”容易立刻反手指了指自已:“我?”“嗯。”顾归帆看起来更紧张了,拿着盒子的手都开始发颤,他开始胡乱解释起蝴蝶的来源。“这个标本是我从非洲带回来的,虽然在这里不常见,但在那里是很常见的品种,当地人会把它们做成标本,这样就能留住它们的美丽了,我想你喜欢菜粉蝶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它吧。”他是真得出汗了,可容易迟迟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反而是眼圈泛红的问:“做成标本是不是就是死了?”她是喜欢蝴蝶,但她喜欢看的是活着的蝴蝶。菜粉蝶之所以漂亮,就是因为它可以自由自在的飞,如果它被杀死,然后禁锢在一个小盒子里,当然就不漂亮了。容易很想说点什么,但还不等她把语言组织完毕,就看到顾归帆紧张的汗水都流下来了,他从小就瘦削,就连小孩子身上最常见的婴儿肥都不怎么明显。他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往下淌,要淌过几个起伏才能到下颌。容易忽然就说不出指责的话了。顾归帆听她提起死字,则是神情暗淡:“是,变成标本就是死了。”容易以为他是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妈妈,愧疚得再顾不上计较蝴蝶,他赶在他悻悻地将礼物收回去之前,伸手接过了木盒子:“谢谢你。”她收到过无数的礼物,单是今年生日时收到的玩偶就足够摆满一间屋子,后来她挑出喜欢的,摆在了房间外侧的架子上,花哨而充满童趣,是个任何小女孩见了,都会羡慕不已的地方。可这许多的礼物加起来都比不过顾归帆递给她的标本,它沉甸甸的承载着蝴蝶的生命,还有顾归帆的一片心意。容易认真的向顾归帆道谢,等回家之后,却是在靠近自已房间的院子角落里认认真真的挖了个足以容纳标本盒子的坑,她将它小心翼翼的埋进去,然后洒上花瓣,给它办了简单的葬礼。吴妈路过刚好看到,将这当成个善意的笑话讲给了家里其他人,说是大小姐心地善良,连蝴蝶都要埋葬。容易收到的礼物实在太多,就连家里人也无法一一确认她拥有哪些东西,他们唯二可以肯定的是,礼物全都是无害的玩具或者饰品衣裙,以及她拥有对这些东西的处置权。因此这件事再不曾被人提起,直到许多年后,容易试图挖出它时,不慎用铲子磕碎了标本盒的玻璃。只是小学时代的容易尚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在悄然转动,她只知道这天之后,她和顾归帆成了名副其实的朋友。他们没办法一起上下学,但却会在需要跟其他同学合作的课上,默契地成为伙伴,而这份友谊一直持续了少年少女春心萌动的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