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5章(第1页)
这种愤怒,在陆靳霆不请自来时,达到顶峰。采风是学校活动,江夏合理拒绝带他,自由短暂没几天。在山谷观望古栈道时,恰遇陆靳霆带队考察环境,预备投资开发这一片山林。当地村长的欣喜,江夏已经不记得了。采风结束时,陆靳霆像忍她愤恨仇视许久,忍耐不下了,自辩道:“学校禁止带家属,但家属工作偶遇,这不违反规定。”江夏浑身哆嗦,难以置信,“你投资,就是追来见我?”陆靳霆竟有笑,终于被理解的柔情,“我想你。”江夏被巨大的负罪感击中,老教授的连日悲苦,青山深处与世无争的美丽建筑,原来不是毁于时间,是毁于她,毁于肮脏的关系。“我批的。”沉稳,有力。陆靳霆声音惊醒江夏,他端坐姿态更强势,气场铺展开,一股强横统治的镇压力,威慑发言的董事讪讪,没了声响。董事坐下,陪坐席尾站出一名高管。江夏隐约有印象,前几年常出入陆家,应该是陆父一手提拔的心腹。“陆董,有您在,资金不成问题。”他小捧了一把,“现在项目的主要问题是环保。年前就有当地民众投诉施工队破坏环境,环保局随即找了我们谈话,听口风,是有意见的。”江夏眼底有怒。时隔近三年,当时无力阻止的怒恨,叠加时间,依旧燎烤她。陆靳霆脸也沉下,目光幽冷,直射另一名高管。高管噌一下,窜跳般起立,面色白中泛青,“陆董,顾氏施工期间,文旅局的干事和我,每星期往返监察,一切都在国家标准下,绝不存在环境破坏的可能。”之前高管反驳,“刘经理,我们接到环保局通知时,找你几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陆靳霆瞥向江夏,太过明亮的灯光里,她抿紧的唇,咬紧牙的下颌,无言之下的敌视,一览无余。其实项目之初,他解释过,后来拿出方案,保证过尽力修缮建筑。后来她再不提,内心从未信过。她笃信,商业开发对古建筑伤害不可避免。认定他利欲熏心,修缮建筑只是将来的宣传卖点,所以他所谓尽力修缮,必定充满现代化。不会摒弃商人的精明,大投入下力气,如同文物保护那般精细。他的修缮,是古建筑的消亡,只留下近似古建筑外观的现代空壳,是美的灵魂的毁灭。她其实开明通达,并非固执不讲道理。是纯然不信他,不信他这个人,能做好事。陆靳霆心脏有荒芜的疼痛,是悲涩,是阴郁,“是否有施工问题,我亲自验看。”声平调淡,掷地有声。大会议室立时寂静无声。最先提出异议的董事,下意识觑那名陆父提拔的高管,高管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儿不接他暗示。董事按捺下心虚,收拢视线,下一瞬,正对上陆靳霆的眼睛,深冷的,幽邃不可测,瞳孔映着会议室的灯光,一种透视洞穿到脊骨缝里的白。散会后,江夏跟在陆靳霆身后,进入董事长办公室。陆靳霆径直走到办公桌前,解开西装扣,拽松领带,“梁秘书,帮我倒杯水。”话音未落,他又补充,“可以吗?”拿腔作调摆样子,故作姿态尊重人。江夏恶心放在脸上,接水递给他,“冰吗?不够冰,我再去换。”陆靳霆愣怔一下,眼底含了笑,她小本子上仇记几万,有时候他且要回想下,“冰块那次,我不是折腾你,想你多——”“你的想,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他废话不接,江夏随手将水杯搁在桌面,“你的想,对我而言,全是摧毁,毫无益处。”陆靳霆气息凝滞,嗓音微哑,沉寞,吐一个字,喉结坚硬到僵固。